他的聲音十分平靜，但像浸過冰水一般，沒有溫度更沒有感情。

黎明爾雙目緊縮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他們倆認識這麽多年，是最好的朋友，趙城果然是特意把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書拿給他簽名的。

他甚至不知道，趙城給他的那份協議書上，上面白紙黑字地寫明白股權的轉讓金額是五十萬元整，只有五十萬，他拿到這一筆錢，根本不夠還什麽。更何況，歐陽女士炒股票還輸了那麽多錢。

“趙先生，保安來了！”趙城的女秘書一臉慌張地帶來兩個保安，問趙城需不需要幫助。“那……”女秘書也認識黎明爾，她像看恐怖分子一樣無比害怕地看了看他，又迅速回頭緊張地看著她的老板，“需要幫您報警嗎？”

“不用。”其實要是說起對打，黎明爾根本不是趙城的對手，趙城只是不想出手罷了。“你們先回去座位做事，會議推遲一小時後再開。”

趙城把所有人都打發走，然後沖黎明爾擡了擡下巴，“進來我辦公室說吧。”

黎明爾一身的熱血仿佛都在瞬間冷卻了下來。

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跟著趙城走進去的，眾目睽睽下走過那麽多人的辦公座位，最後被他請進去辦公室。

趙城對黎明爾始終客客氣氣的，仿佛什麽也沒對他做過一樣。

“給黎先生沖一杯黑咖啡。”趙城讓秘書沖咖啡，不一會兒秘書捧著兩杯咖啡進來，等她走了以後，偌大的辦公室一下子安靜起來。

趙城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咖啡，意味深長地看著坐在面前、形容憔悴的黎明爾。

“阿爾，你既然已經簽了股份轉讓的協議書，按法律作用來說，你不應該再來黎氏上班了。”

終於，趙城聲調平靜地開口，咖啡的香氣濃郁無比，黎明爾艱難地吞了吞口水，擡起頭一臉不解地看著趙城，“為什麽……你為什麽給我簽那樣的協議？”

“怎麽了？”趙城也是一臉的不解，“你自己親自簽的協議，你反過來問我？”

黎明爾懶得跟他繞圈子了，他憤怒地站起身，雙手撐在冰冷的桌子上，虎視眈眈地看著坐在對面的趙城，“趙城，我問你為什麽這樣做！！”

趙城這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，他城府藏得極深，不論是做好人還是壞人，臉上總會維持著最好的笑容，就算像剛剛那樣當著那麽多員工被人打了，他仍然使不出一點兒脾氣來。

“因為，”趙城也慢騰騰地站起來，他跟黎明爾一樣高，但因為黎明爾微微彎著腰逼視他，所以氣勢上莫名減了大半。趙城站得筆直地看著黎明爾赤紅的一雙眼，嘴角彎起一道笑容，“你爸爸，也就是黎振圖，很多年前陷我們趙家不仁不義，所以你們一家現在落得如此的處境，都是所謂的報應呀。”

什麽意思……

黎明爾自然聽明白趙城嘴巴裏吐出來的話，但他不明白，他那中風入院的父親黎振圖到底做了什麽事，讓趙城無聲無息地恨了這麽多年，直到今天才一舉拿下所有他覺得應得的東西。

趙城的臉色奇怪地變幻了一下，他從座位上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，經過黎明爾的身邊，徑自走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。

玻璃窗外，是二十七樓的高度，高處不勝寒中，他目光森然地看著外面的景色，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，漆黑的眼眸微微轉動，似乎陷入一場遙遠的思緒中……

“黎明爾，你還記得我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？”

過了一會兒，黎明爾才聽見趙城涼得近乎刻薄的語氣，“二十年前？我不太記得了。”黎明爾只覺喉嚨像火燒過一般，灼熱又難受。

“是十七年前。”趙城無比準確地回答道，“十七年前，我的父親跟黎振圖一起合作創辦公司，我跟你當時也就七八歲吧。”趙城打開了話匣子，就停不下嘴，“對一個小孩子來說，七八歲的時候應該是最快樂無憂的年紀吧，可是我絕對不會忘了那一天——那是一個晚上，我爸一直在外面應酬沒回家，就只有我跟我媽在家，已經很晚了，我迷迷糊糊睡著了，但因為聽見門鈴響了所以又醒過來，我媽的房間有了聲音，我猜我媽開門去了，我當時以為是我爸回來了，悄悄地下了床躲在門口，想待會也沖過去給爸爸一個驚喜……

然而我沒想到的是，竟然是黎振圖來我們家。”

“什麽……”黎明爾只聽見耳旁傳來“轟”的一聲巨響，直覺告訴他，趙城待會要說出口的話，並不容易聽得進去。

“是的，我媽以為我睡著了，黎振圖喝了酒來找我媽的，他們倆……他們倆抱成一團進了房間……那天以後，每當我爸不在家，黎振圖都會三更半夜來我家，後來幾年過去了，我也大了一些，他們可能怕我會聽到什麽，所以我媽會跟黎振圖出去酒店開房。有一天晚上，我悄悄跟我媽出門，果然看到她先去開好的房，十分鐘後就看到黎振圖偷偷摸摸地進了同一家酒店。”

黎明爾感覺五臟六腑被火燒過一般，他更難受了，難受得不停喘氣，又說不上一個字。

“阿爾，你還記得，我媽是什麽時候死的？”

黎明爾神經一跳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，無比困惑地盯著趙城看。

“她是在我十三歲的那一年跳樓自殺的，”這一刻，趙城剛剛的平靜跟冷淡終於崩裂了，他的肩膀在顫抖，聲音也在震顫，眼眸裏的光一寸一寸涼下去，變成一片黑漆漆的世界。“可笑的是，她在自殺之前還留下了一份遺書，遺書裏詳細記載了她跟黎振圖相知相愛的經過，也正因為她太愛黎振圖了，她後來一次次想黎振圖跟老婆離婚，把黎振圖逼急了，所以黎振圖狠心拋棄了我媽，並且很快又在外面找了別的小三。是我媽太傻了，分手就分手了，她仍然對黎振圖念念不忘，一時想不開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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